平安夜

2009年12月23日：

「何婉君孃

在Facebook上加了你其實已經一年多了，從來不敢冒昧找你聊天。對於我，你比陳綺貞看起來更純，更有種脆弱而頑強的天真，我幾乎不相信香港這種土壤可以孕育出像你這樣的女孩。人人渴望天使，可是當天使真的出現，凡人卻連直視都不敢。我也是個凡人。

寫這封短箋，無他，只是忍不住心中的仰慕，想你知道在你眾多仰慕者其中還有我這一位而已。

祝你快樂

程演」

也許是平安夜臨近，他忽然按捺不了內心的衝動，在Facebook上寄出了這封短信。

2009年12月24日凌晨：

「程演君

我們都渴望有這麼一位繆斯，而這種渴望來自自身和周遭的不完美。我只是你情感的投射，霧裏看花，能不賞心悅目麼？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擺脫無知和平庸，凌駕慾望和執迷呢。我自問不能夠。對於追逐理想，我是懦弱的；對於個人責任道德的堅持，我是逃避的；對於所有俗世的名利虛榮，我是惶恐乏力的。我和大部分人一樣，都不是神的孩子。

仰慕永遠是自己和自己的遊戲，真正互動的了解其實是很暴力很殘酷地審視對方的不完美，這樣才可延續對話的可能性。如果呢，有一天你遇到愛情，千萬別把對方當成天使，要把對方當成常常做錯事的孩子。

聖誕快樂！

何婉君」

2009年12月24日早晨：

不期然收到她的回覆，他的心興奮了起來。他幾乎想也不想，立刻就坐在電腦旁寫他的回信：

「何婉君孃

並不是誰和誰都有那樣的緣分去體驗那個『很暴力很殘酷』的過程，我們因為那個過程而明白生命的底蘊：美麗與殘缺，溫柔與暴烈，我們總是在神性與獸性之間晃蕩。你是個異常聰慧的女孩，雖然現實總是傾向摧毀聰慧，可是我還是自私地希望你會保持你的靈氣。神希望他的孩子學會的其中一樣是：

"To learn that it is not enough they forgive one another, but they must also forgive themselves."

我非教徒，可是我覺得The Interview with God 做得很好，你也許已經看過，沒有的話，我希望與你分享：http://www.theinterviewwithgod.com/popup-frame.html. 其中我很喜歡的一句是：

"To learn that they can never make anyone love them. All they can do is let themselves be loved."

今晚是平安夜，我寫的倒是蠻應景的，希望你今晚之前會看到，也希望我有多於『霧里看花』的機會去和你互動。God, please make my Christmas wish come true! ^_^

聖誕快樂！

程演」

2009年12月24日晚上：

他和家人在外面吃了飯，然後一個人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他明天早上還有會要開，今晚早點睡吧，他想。

回到家，坐在沙發上，他呆呆地望著電視，可能是這幾天太累，他閉上了眼睛，一會兒就打起盹來。

忽然電話響了，他醒了過來。來不及接，電話就斷了，他也不想打回去，準備去洗澡，然後睡個好覺。也許是天意吧，他取了衣服後，又順道上一上Facebook。

2009年12月24日晚上11點：

他看到她有個信息給他。

「我現在人在中環，如果你見到這個信息，請寄個短訊給我，99841123，也許我們可以聊一會兒。」

他想也沒想，立刻寄了個短訊給她：

「是我，程演。聖誕快樂！」

後來想了想，又寄了一個：

「謝謝你讓我的聖誕愿望成真。我想，我開始有點相信上帝了。」

2009年12月24日晚上11點5分：

「要不要來喝杯東西，這裡有很多天使！酒吧叫Tivo，中環雲咸街43-45號。」她回了。

去不去？他想。

2009年12月24日晚上11點18分：

「我現在人在鯉魚門，過去得花點時間，你會在那呆一陣吧？順道一提，我不太會喝酒，希望你別介意。」

他還是覺得這個機會難得。

「我會呆一陣，真的，我有個朋友在這裡。」

她回覆。

「好，我現在就飛過來，你等我。」

他立刻換衣服，衝到樓下搭計程車。

2009年12月24日晚上11點49分：

「我想我醉了……我先走了」

他的手機熒幕上浮現這個短訊。

「我已經在中環了，給我一分鐘。」

他趕緊回了個短訊。

平安夜，車道都讓鐵欄圍起來跟行人道隔開，他叫計程車隨便停下來，然後在警察面前，跳過鐵欄，跑進她說的那間酒吧。他在酒吧內轉了幾個圈都沒有看見她。他打她的電話，響了好久就飛到留言信箱──她的聲音倒是挺溫柔的，他想。

他又寄了個短訊給她：

「我在酒吧，可是沒看見你。」

2009年12月25日晚上00點00分：

「你好，我是她朋友，她真的醉了，我們現在已在計程車上了。也許，這不是個見面的好機會，她會胡來。」

他忽然收到這個短訊。

「好，那你好好照顧她吧，謝了，也祝你聖誕快樂！」

他回覆了過後，看著道上密密麻麻吵吵鬧鬧的行人，心裡萌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可是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他相信她是個天使，而且她也說得沒錯，街上倒是蠻多美女的──熱褲下裹著黑色絲襪的長腿隨著紅艷艷的聖誕帽在中環起起伏伏的街道上此起彼落。